【竹马】爱猫奇洛
相叶雅纪 x 二宫和也
【我太爱奇洛了，爱到尽量不去想象。】
【这只是个比喻。】
#Including ORIGINAL Characters
#MENTION: Out of character
#Set: Aged
相叶雅纪从没想过二宫和也会离开自己。大概从他们光着屁股相识的那个时代开始，二宫离他最远的时候大概是三十二岁时去札幌出差的一个月。相叶雅纪发现自己记得不能再清楚。
可是从今天开始，没人再提醒相叶雅纪今晚下雨要记得收衣服，着急出外景的早晨把冰箱冷冻室的门关好再出去别让冰格里的冰化掉，还有，送晚饭到家里来。这些事情自从相叶雅纪四十岁时妻子阳子去世后一直都是二宫负责做的。
因为当初他在阳子的病床前承诺过：“放心，我会负责照顾好这个笨蛋。”可是相叶雅纪满腔与二宫斗嘴的冲动在看到阳子通红的眼圈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那时候阳子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后知后觉的相叶很久之后才认识到这一点。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妻子是在交待后事。
而现在，相叶雅纪站在二宫的葬礼现场。却仍然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
周围的大家都在哭。
尤其是那个大野智，数他哭得最伤心。脸上的皱纹全部堆起来让人看了想笑，嘴也歪着，哭声响亮。他好像是原来二宫的工作搭档。
相叶雅纪突然明白过来如果自己现在不哭以后大概就再也没有为二宫哭的机会了，在这么一个盛大的公众场合下。人们全身衣着漆黑，穿着看起来非常不舒服的衣服，一个一个地去躺着的二宫面前深鞠一躬。
但是哭不出来，还是哭不出来。年届六十的相叶雅纪完全想不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居然也会被胸口那颗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停摆对生命造成像爆炸一样巨大的伤害的心脏所困扰。自己明明还是能跑能跳的，对方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呢，小时候不都是棒球部的吗。
二宫心脏再次病发时还是邻居急诊大夫栗原一止把他送到医院的。一面拼命数落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相叶雅纪为什么对照顾自己生活的人这么不上心。大概在栗原大夫看来，自己就是个生活悲惨的鳏夫，而二宫简直是上帝派给自己的天使。
天知道二宫当时如果听到了该笑得有多欢。“终于有人发现了我有多伟大。”他应该会这么说，但是两个小时之后他变成了病床上脸上盖着白布的了无生气的一具躯壳。
相叶雅纪在那个时候开始给自己与事实真相不符的心理暗示——nino怎么可能死呢，不是说好今晚吃汉堡肉的嘛，这儿躺着的是谁？我怎么可能认识反正绝对不是nino，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的。不过对我来说，他确实是天使一样的人。
如果栗原大夫这时候进入病房，他会发现这时候的相叶雅纪与妻子去世时候的他一模一样。于是在自己的大脑彻底被麻痹之后，相叶雅纪抱起自己的相机出了病房。
后来的葬礼是医院通知的相叶雅纪，由二宫的姐姐一手包办了全部事宜。
【明天要去布达佩斯取景】
日历上贴着写着这样字样的便条纸。“哦，对…”从葬礼现场被送回到家的相叶雅纪总算是自己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回头就发现机票夹在两个人的护照里放在桌上。
“nino出发了哦。”不应该说相叶雅纪逃避现实，只是其实现实本该如此。他拎着两个人的箱子恍恍惚惚地冲出家门，相叶雅纪佩服自己连二宫的游戏机都没忘了带，但是他忘记了对方因为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而左眼突然患上的严重白内障从步入中年时代开始就再也不玩游戏机了。
【为什么我身体健康，他病痛缠身。
为什么我家庭圆满，他孤身一人。
为什么他没在我的视线里。
为什么他没在我身边。】
然后相叶雅纪理所当然地被海关拦了下来送进医院，理由是情绪不稳定，不适于登机——他偏要在另一位乘客明显不在场的情况下换两张登机牌，被拒绝后喊着二宫的名字哭了起来。机场方面建议他去医院看看。
医院急诊科有个爱好摄影的叫仓持美雪的护士认出了相叶雅纪，于是掏出了他的手机试图打电话找个人来带他回家。
前二十条通话记录都是打给一个叫二宫和也的人的。仓持打过去，发现根本没有人接。第二十一条出现了YUKI的名字。
“喂？”
说起来YUKI是相叶雅纪当年在二宫帮助下从网上应征来的助理兼徒弟，现在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独立摄影师，跟她师父一样。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仓持，现在相叶雅纪先生在我们医院，不知道您……”
“什么？！”仓持感觉到对方几乎要蹦起来了，“师父他住院了？”真是想不明白二宫刚刚过世相叶雅纪自己却进了医院是怎么回事，不过YUKI答应放下手头其实根本不能放下的工作去救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师父。
YUKI赶到医院的时候相叶雅纪正躺在神经科诊室的病床上睡大觉，伸手去拍他的时候却听到他说：“nino…今晚吃什么？”
「我想任何人都不忍心用相机拍下师父当时睡梦中脸上的表情，当时我拼命忍住眼泪。在他失去两个挚爱的人之后，我想那些诟病他得到“荒木经惟继承者”名头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经历了和被继承者一样的悲剧。唯一不同的是，师父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悲伤，原因在于他仍旧没有接受所有的事实。」
——YUKI的摄影日志
“师父起床了，我们回家。”YUKI把眼泪憋回去，叫醒相叶雅纪。
“nino？”
“……”
“YUKI？你不是在工作吗？”
“师父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机场啊，我准备登机了，可是nino不见了然后我去找，现在大概是没有找到吧。”
“算了，你现在在医院，还是神经科，我来接你回家。”
“不是还要去布达佩斯的吗？”
“人家不那么欢迎你，跟我回家。”
“我还要去出外景呢。”
“不是说了嘛不想让你去。那我带你回千叶。”
“我们找到nino，带他一起回去。”
YUKI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在心里编了二十分钟的谎话：“二宫桑回家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脸上一定是一副说了蹩脚谎话的别扭表情。
相叶雅纪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刚刚毫无重点的Q&A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突然说肚子饿，于是YUKI带他吃了机场的油腻拉面之后开着休旅车驶向千叶。
“师父我们去看摄影展，是荒木桑的摄影展，你有那本影集，是《爱猫奇洛》。在国立千叶大展出了。”不出YUKI所料，对方欢呼雀跃着答应。
「猫的脾气很大而且很怪，不在家的时候它会非常非常想你，在家想给它一个拥抱的时候它又会非常非常的厌烦，它希望的似乎是有人陪伴的独处，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什么每天吃早餐的时候，我家的猫都会蹲在阳台上往窗外望。」
——相叶雅纪拍摄影集《ネコネコ》之前，养猫的YUKI写给他的message
想来相叶雅纪最初关于猫的印象就是从YUKI这儿的来的“又怪又坏”。这不就是nino嘛，相叶雅纪当时这么想，之后也一直同意自己当时的观点。之后在与猫咪相处的三个月里，他却对取悦这种奇怪的动物的行为不能自拔。YUKI和二宫把这种怪癖归类为“血管里的笨蛋因子在作祟”。
国立千叶大学去年翻修了美术部，附属的展览馆也因此成倍扩建，举办的第一个展览，就是曾经在此就读的荒木经惟的《爱猫奇洛》。
「人的一生总有几处软肋，就像我的软肋是师父，师父的软肋是太太塚本陽子、二宫和也先生，而荒木桑的软肋，大概就是奇洛和太太青木陽子。」
——YUKI在影集《爱猫奇洛》上的旁批
摄影展开始于奇洛望向窗外的乖巧姿态，外面的世界通过它的眼睛仿佛凝滞下来，缓缓地流淌开来。荒木桑的话写在巨幅照片旁小小的白色卡片上——「我特别留意奇洛偶尔蓦然凝望阳台景致的时刻——也许是某种醒悟，或是不断地思考、观望、聆听、望向天际等等，就这样静止不动地看着外头。这种背影完全征服了我，其中似乎包含着人生的无奈，向我诉说着许多故事。」
YUKI看见相叶雅纪盯着照片，握住手里的相机，是荒木先生拍摄奇洛时专用的那一种，师父也喜欢那种相机。她想起相叶雅纪第一次举办摄影展时的模特，是并没有露出正面的阳子桑和二宫先生，照片里充满了他们生活的鲜活姿态。影展的名字用了自己建议的那一个——「ALL OF MY DEAR」。
那时初来乍到的她与相叶雅纪并不熟识，甚至第一次见面时是二宫一个人来的——“相叶他怕生，不要告诉他咱们见过面。另外，你被录取了。”当时她惊异于对方苍白的肤色、瘦弱的身形以及他们如此深厚的情感，一个足以知道另一个的全部喜好，连讨厌或喜欢什么人也如是。
之后相叶雅纪接连获得摄影大奖，功成名就。
而YUKI关于二宫是不是身体欠佳的猜想也逐步得到证实。他的心脏逐渐变得无力跳动，连带眼疾也开始发作，连最常拿在手里的NDS也不得不因为日渐模糊的视力而放下。这些都是YUKI和阳子帮忙瞒住相叶雅纪的，当时他一天当中有一半时间在显影室里冲洗整理照片。
直到后来阳子也离开了。
相叶雅纪在YUKI前面走，走过奇洛洗澡后七扭八歪的奇怪姿势，爪子下按着小老鼠的得意神色，蹲在躺着看书的青木阳子身上，甚至是正在整理照片的荒木先生肩膀上。这就是猫。
相叶雅纪看着看着笑意横生。
相叶雅纪说：“当年一起出海拍照的时候晕船的nino也是这么别扭的样子啊，明明脸色已经非常难看还非要坚持到航程结束。我其实不想让他那么清楚我有多想去拍神奈川的海浪，偏偏他那么清楚。”
相叶雅纪说：“当年高中时期一起在棒球部的时候nino是全队最厉害的投手，连我都根本比不上，上个月出去拍少棒联盟的时候他还能投出变化球呢，你看他多厉害。”
相叶雅纪说：“对我来说nino和奇洛对荒木桑是一样的呢，我与阳子只在一起二十年，可是与nino在一起一辈子。”
“YUKI你为什么不叫nino一起来呢？”
可是后来奇洛变成了躺在铺满鲜花盒子里的一副躯壳，再也找不到灵魂。
YUKI突然觉得相叶雅纪，在她看来永远不老的相叶雅纪，是真的已经上了年纪，其实是从二宫先生离开那一刻起，他就老了。
——「当我在阳台整理照片时，奇洛会默默待在我脚边，也因为如此，阳台变成了我的私人天堂。」
——「当奇洛倒下，她还是会在我用镜头对着她时看着我，眼角流出眼泪。我看着这样的奇洛，心都碎了。」
最后的照片是奇洛闭着一只眼睛撒娇模样的巨大特写。右下角荒木桑留下的话是——「很多时候，当某些人、事、物消失后，我们的回忆就会涌现。死亡与消失，会让我们在过去生活过的那些地方产生幻影。」
直到这个时候相叶雅纪终于停住，蹲下来开始小声地哭。他叫“nino”，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YUKI想起葬礼上的相叶雅纪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想起栗原大夫告诉她相叶雅纪因为不相信二宫先生生病而拒绝进他的病房，想起二宫在去世的前一天跑回家给相叶雅纪写他下一本摄影集的序言，这是他们的约定。
展馆的出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留言簿，上面写着——「有秘密就告诉猫咪吧」，它们确实是保守秘密的最佳对象，YUKI这么想。
她看到相叶雅纪平静地走过去拿起笔。她看到他还抽了一下鼻子。
相叶雅纪在留言簿上写完就放下笔离开了，脸上有大片的泪痕，可是他看起来神智清明，仿佛下定决心般的表情坚毅，脸上重新焕发出的光彩甚至让人猜不透年龄。
YUKI走到留言簿前——「我也拥有奇洛，只不过他不是一只猫。他是我一生的挚爱，不过我明白，他已经消失了，再不会出现了。于是在那之前我也成了摄影师。」
相叶雅纪已经离开了展馆，不过YUKI没有追出去，她知道，并且清楚明白——师父是回家去了。
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fin.